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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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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卻是達蘭妮安說出來的話。既不是湖說出來的,也不是山說出來的。達蘭妮安被侯爵牽引出她的本身來了。雖然她現在還是一副昂然的態度,但是和剛才不久前的她相比,看起來簡直可憐到令人流眼淚。就連進射到天際的火花,如今也不再讓眼睛刺痛,不再感覺像要燒毀全身。那只是明亮的光芒而已。

“這裏是我的領土。你是說,我不可以在我領土上做主人該做的事嗎?”

理論上,是可以的。但那只不過是種拙劣的理論。那也是人類的理論。是個人與個人的理論。從妖精女王的嘴裏說出來,聽來是無比可憐的理論。不過,達蘭妮安如此說了,給人感覺簡直就像是在耍賴似的。侯爵冷冷地答道:“隨您的意思去想吧。反正我不在乎您的想法。”

現在就連理論也被摧毀了。達蘭妮安現在會不會卷起火焰,把侯爵給毀滅掉呢?要不然,如瀑布般的水柱會不會把他給淹沒掉呢?

達蘭妮安並沒有做出任何行動。只傳來了可以明確感受到在顫抖的聲音。

“你心裏也存在著小亨。”

※※※

吉西恩和杉森都站了起來。他們站起來之後,一言不發地看著達蘭妮安和侯爵。在這種場面下,實在是不想說什麽,所以他們什麽話也不說,真謝謝他們了。

就連山的鳴響聲、大地的鳴響聲也都沈靜了下來。一大片射上去的光芒依舊存在,但這東西現在已經沒有任何影響力了。如果硬要說有的話,就是很亮,可以讓人看清楚東西。我的天啊!剛才那象征力量強大到令人恐懼的光芒,如今居然變成只能照明?卡爾,你說幾句話吧。到底這像話嗎?

“在你的心裏也有,躍然活現到令人難以喘息的小亨。”

雖然距離很遠,我還是可以看得出侯爵的表情。他面帶著些許訝異的表情,說道:“小亨?你是指亨德列克?”

“沒錯,人類。這個名字太過高貴,不該從你的嘴裏說出來。可是你的心裏卻存在著小亨。”

從侯爵的眼裏,瞬間閃過一個醜惡到令我全身疼痛的笑意。他用無比狡猾的聲音說道:“你是說,在我心裏存在著亨德列克,不,小亨?你的意思是,你從我身上感受到小亨,是吧?”

達蘭妮安點頭了嗎?我並沒有聽到回答的聲音。只有哈修泰爾侯爵的聲音再度傳來:“那麽,我以存在於我心裏的小亨之名命令你,請從我面前讓開吧!而且請不要妨礙我!”

這個該死的混帳家夥!現在這家夥到底是在講些什麽呀?真是惡毒,不可言喻的惡毒!

達蘭妮安只是無言地低頭看侯爵。她的身體周圍依舊燃燒著深紅色火焰,可是從她身上卻感受不到憤怒。達蘭妮安!現在你可以發火了!這個家夥,可以當場,連留遺言的時間也不用給,你大可把他給殺掉,這家夥現在想要把你和亨德列克的關系利用來當作他的手段!

“我知道了。”

達蘭妮安開始往後退。哦哦,不行!

“不可以這樣做!”

我在不知不覺之中高喊了出來。原本在一旁靜靜聽著的杉森,嚇得遮住耳朵,不過,我沒空向他道歉,直接就往前跨出了一步,並說道:“不可以這樣做!他不是亨德列克!如果認定這個家夥心裏存在著亨德列克,就是侮辱了亨德列克!”

侯爵仿佛像條蛇般敏捷地轉頭,開始瞪著我。達蘭妮安的聲音細細地傳來。

“修奇。可是我可以感受得到。這是不由自主的。”

“不由自主?什麽,您在說什麽?”

“就像你跟我說的那樣。這就是你們,不是嗎?”

艾賽韓德是什麽時候下來的啊?好像有人用斧頭柄捶了我的腦袋瓜一下。

這是我們。達蘭妮安心裏的亨德列克、在我心裏的亨德列克、還有哈修泰爾心裏的亨德列克全都是真的。進去過永恒森林的人,當然就連他的朋友也會忘記他。

‘您還是不懂嗎?所謂的我,所謂的我並不是只有這個身體裏存在的東西。對其他人而言,其他所有的事物都有我。我要說的就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這所有事物都聚集起來的時候,才有我這個人。我們是這樣生存的。這就是人類!’我對神龍王講過的話,一字不漏地浮現在我腦海裏。所有的人心裏都有亨德列克在裏面。這是無法否認的。

“達蘭妮安……!”

我的喉嚨好像哽咽住了。有人按住了我的肩膀。是誰呢?

“修奇。”

我轉頭一看,就看到吉西恩那張沈著的臉孔。

“你所說的,還有妖精女王和侯爵的談話我全都難以理解,但我想要說一句話。”

“吉西恩。”

“讓妖精女王照她的意思去做吧。”

“讓妖精女王照她的意思……”

“是的。在我聽來,雖然我不知道是否正確,不過,妖精女王好像從侯爵的那種固執且信心十足的態度裏,想起了三百年前,那個為了自由誕生的所有生物,而不惜燃燒自己的大法師。她好像是看到了他的威風凜凜、他的信心十足、還有他的堅定意志……,對嗎?啊,謝謝你,端雅。”

原來是端雅劍先答話了。我費力地吞了一口口水到哽咽的喉嚨,然後擡頭看吉西恩的紅臉孔。

“雖然對我而言,我很難聯想到,但是妖精女王如果說她如此感覺到,最好就不要反駁。修奇。”

“這樣對嗎?”

“對妖精女王而言,有什麽是對的呢?”

我又再次覺得後腦勺被敲了一下。沒錯。一定是艾賽韓德悄悄走了下來之後,蹦蹦跳跳地一直在打我的後腦勺。

對妖精女王而言,有什麽是對的呢?可以越過次元,可以越過國度的妖精女王,對她而言,什麽是對的呢?

“這就不得而知了。”

“沒錯。我們不能用我們的想法或我們的觀念來強求她。”

“謝謝你,吉西恩。你真不愧是……”

我的國王。後面的話被我吞了下去,我把頭轉回去。吉西恩並沒有反問我。

達蘭妮安現在退到了湖的中心,侯爵還是直挺挺地站著,直盯著我們這邊。而侯爵的部下們則是慢慢地走下來。像是一條蛇爬下梅德萊嶺似的,形成一條火把的行列。

就連紅光,現在也變得越來越弱了,可是並沒有消失。達蘭妮安想要說什麽呢?令人感激的是,達蘭妮安立刻用響徹湖泊的那個聲音說道:“要下來的那些人全都回去!”

原本在慢慢往下移動的那些火把,嚇得全都開始往上移動。達蘭妮安的聲音繼續接著傳來:“在我的領土上使用暴力者,將永遠無法在人類世界裏找到他的蹤跡。我這是對兩邊所有人作的警告。把劍收起來!”

收起來!起來!起來!回音繼續反覆不停地響著。吉西恩雖然一副不高興的表情,但還是以彬彬有禮的動作鄭重地把端雅劍收回劍鞘。隨著他的動作,我們也收回了各自的武器。所有人都是用鄭重的動作,所以幾乎聽不到鐵器碰撞的當唧聲。

侯爵猛然轉頭看了一次湖泊,就開始走了過來。難道由於達蘭妮安在中間協調,使得這次談話變成一個完全非暴力性的會談了嗎?

溫柴帶著一副對這種會談沒興趣的表情,往旁邊走過去,選了一個適當的巖石坐下來。吉西恩則是直盯著正在接近我們的侯爵,這時候,我和杉森感覺自己似乎變得有些矮小,都往後退了一步。看來,吉西恩和侯爵好像應該要談一下才對。

第十三篇 大法師的挽歌 第九章

從湖裏射出的光芒已完全消失不見了。一時間,眼前一片昏暗。

我閉上雙眼一會兒之後,再睜開時,才再度看到稍早前被月光映照得泛著藍光的湖水,以及暗藍色的森林和山影。踏著月光走來的侯爵停在大約離我們二十步的地方。

夜風長嘯。方才飛散而出的那群鳥好像又飛了回來,使得樹林裏有一陣些微的騷動。不久之後,四周一片寂靜,只聽得到侯爵的腳步聲與隱約的波濤聲在耳邊回響。

侯爵可能因為周圍突然變暗的關系,所以他把頭稍微向前一探,去看吉西恩的臉。在滿月的月光下,要認出對方的臉孔似乎並不是很難。果然,侯爵點了點頭,說道:“是廢太子啊!”

他現在說話真的是隨便就脫口而出!吉西恩一時頓住,不過馬上就冷靜地回答道:“沒錯,哈修泰爾。”

侯爵點點頭,然後目光掃過在吉西恩身後的我們。他露出令人看了不悅的微笑,說道:“看來你跑出宮外,順便還拉了一群人作伴。你帶著一群在你身邊繞來繞去的嘍啰,居然還這麽會逃!”

這個混蛋!杉森的嘴裏發出了某種東西用力碰撞的聲音。吉西恩稍微喘了一口氣之後,用冷靜到無法再冷靜的聲音說道:“你別把你自己的水準套在我身上。因為我的這些朋友們,和你那一群像小鴨在母鴨身邊繞來繞去的傭兵是不一樣的。”

哈哈!說得好,吉西恩。對偷偷摸摸培養傭兵的人講話,這番話真是再好不過的答話了。侯爵微微張開雙臂,陰險地笑著說:“我很好奇。你為何要幹涉皇宮的事呢?”

“你說什麽?”

“我是說你為什麽要幹涉王室和貴族的事呢?去插手管自己能力不及的事,是不智的。你還是多關心你那發臭的流浪生活吧,吉西恩。把精神放在比行程表和今晚的食物還要來得更難的問題上,到底是為什麽呢?逃避者就要過得像個逃避者才對呀。幹嘛要幹涉這世間的事務呢?你難道連禮節都不懂嗎?”

“我……,我並沒有逃避皇宮和王室的事。那裏是我內心深處的故鄉。”

侯爵一只手插在腰上,笑著說道:“哈哈哈。看來你對於自己在房間裏釘釘子然後逃出宮外的這件事,似乎感到很自豪的樣子。你這樣子,比起那種把玩具藏在自以為最安全的地方,然後一大早就跑出家門的流鼻涕小孩還更好笑。”

“對於一個看著主人食物卻只能吞口水的下人而言,你好像說得太多了。”

看來對於哈修泰爾的惡言相向,吉西恩也在構思著如何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哈修泰爾對這個暗示叛亂者的隱喻,扯開了大嘴說道:“主人?你說的主人是什麽東西,我一點也無法理解。難道你指的是大法師靠魔法把戲所建立出來的拜索斯王室嗎?還是指那個集結一堆流浪者、山賊和北方野蠻人所創建的,像老鼠小洞的國家呢?”

“如果說拜索斯是個老鼠小洞的話,那在老鼠小洞裏活蹦亂跳了三百年,吃老鼠的米長大的刺猬又怎麽說呢?”

這兩方表面上看來都很沈著。可是兩個人都還沒有說出彼此真正要說的話,只是不斷地用毒辣的話語,你來我往互不相讓,他們內心裏應該是非常激動吧。侯爵張口說道:“我不想和你啰嗦這麽多。還我女兒來。”

吉西恩擡起下巴說道:“在這之前。你要先承認你的罪行。”

“我的罪行?”

“你這個完全置拜索斯王室恩惠於不顧,忘恩負義的家夥!你對國王的警備隊員和其家族犯下了無法洗刷的罪行!還私底下放走了國王的龍!並且還暗中培植明令禁止的大規模兵力!”

吉西恩一條一條地列出哈修泰爾的罪行,音量也漸漸地提高。

但是相對於侯爵的毫無反應,吉西恩嘶吼的話聽起來像是在月夜下的狗吠聲。哈修泰爾雙手交叉在胸前,說道:“還有嗎?可能你還沒想到吧,我不久前才犯下了冒瀆王室的罪行呢。”

“你這個混蛋的罪行豈只這些而已!但是現在數出來的罪行就是足以判你三次的絞刑,拜索斯王室將會以此來懲戒你!”

“這樣是不夠的!”

這是誰的聲音?這不正是涅克斯的聲音嗎?

希歐娜!她辦到了!侯爵和我們一行人都很快地轉過頭去。靈幻駿馬高高地飄浮在夜空星光中。兩匹靈幻駿馬分別由涅克斯和希歐娜騎著,而且我還看到了賈克。

“哈哈哈!你辦到了啊!”

杉森一聽到我的笑聲,眼睛瞪得圓滾滾地。他雖然看著我,但卻是溫柴搶先開口說道:“難道這是你制造騷動,讓希歐娜去救人的聲東擊西戰術嗎?”

“是的!沒錯。”

溫柴嘻嘻一笑,說道:“你這個乳臭未幹的小鬼……隨便和敵國間諜聯手合作可是行不通的啊。”

“我是被逼的!她威脅我,說如果不合作的話,就把還在沈睡中的你們全都殺了!”

此刻杉森驚訝地張大嘴巴。溫柴噗嗤一笑,然後又再擡頭往上看,說道:“那就沒有辦法了。我知道了。”

侯爵一面咬牙切齒,一面轉過頭去。在梅德萊嶺上的那些火把光芒正在慌張失措地晃動著。可能他們是現在才知道涅克斯脫逃的事吧。飄浮在半空中的靈幻駿馬離湖泊的邊界還有一段相當遠的距離。希歐娜是真的沒辦法靠近湖泊附近,還是因為她小心行事的關系呢?涅克斯的聲音有些喘不過氣來,不過他還是尖銳地喊道:“拜索斯王室給我退下!我要向這個老奸巨滑的人討債!”

吉西恩訝異地擡頭看著上方,說道:“涅克斯·修利哲!你要討的債是什麽東西?你別五十步笑百步了,禿鷹和野狗不是同夥兒的嗎?我真不懂,一樣都是背叛者,你們之間怎麽會有互相憎恨的理由呢?

涅克斯沒有回答。此時侯爵說道:“回來吧,涅克斯。”

“給我閉嘴!你這個骯臟的家夥!”

侯爵搖了搖頭。他的表情像是老師面對著一個惹事生非的學生。

“你這個涉世未深的小夥子。你難道不知道你是怎麽樣被生下來的嗎?你隨心所欲像個小孩子般的行為,已經讓你支離破碎了,你難道還要反抗我反抗到底嗎?”

什麽?呃,咦?這又是什麽話啊?涅克斯發了瘋似的吼叫聲,響徹了整潭湖水。

“你連狗都不如!你不要動不動就張開你那張臭嘴!”

杉森訝異地說道:“野狗和禿鷹會打架,泰半是為了一塊腐壞的肉。但是現在好像有比壞掉的肉還更覆雜的問題存在著?”

“謝了。你下次也幫我把話都講完吧。”

杉森嘟起嘴巴,開始觀察侯爵。這到底是什麽樣的對話呢?我們大家都達成了一個共識,那就是什麽話也別說,靜觀其變就是。就在我們都閉上了嘴巴後,侯爵又再用一種反倒聽來有些親切的穩健語氣,說道:“涅克斯,你還記得的。當你再也看不見世上的曙光,差點沒命的時候,是誰救你的?分裂後的你,大概也沒法兒說你腦袋裏這件事已不覆記憶了吧。如果你沒忘記的話,應該是不會說出這種話來的。

你倒是回答看看。是誰救過你。”

“混蛋!是誰害死我父親的!”

怎麽回事?是在說卡穆·修利哲之死嗎?侯爵搖了搖頭。他說道:“事情不是那樣的。”

“是你這家夥害死我父親的!”

“事情不是那樣的,涅克斯。那件事即使我當時不說,也一定會成為眾所周知的事實。卡穆雖然是你的父親,但他只不過是個選擇了令自己無法承受的愛情,是個心智瘋狂的人而已啊。他逾越了不能逾越的事,不是嗎?他是個奪兄之妻,破壞人倫,罔顧兄弟之情的人啊。他是罪有應得才死的啊。”

侯爵他說:即使我當時不說?等一下,剛才侯爵是那樣說的嗎?

吉西恩呻吟地說道:“那麽說的話……,是侯爵把偷情那件事……”

原來是侯爵去向羅內·修利哲告發的!

天啊,原來是這麽一回事!原來是哈修泰爾侯爵知道了亞曼嘉·修利哲和卡穆·修利哲間的戀情,於是向羅內·修利哲告密的呀!所以羅內·修利哲才會殺了卡穆。涅克斯放聲嘶喊著:“你騙人!是你忌妒我父親!”

“涅克斯!”

“因為哈修泰爾家族沒有任何人可以成為克拉德美索的龍魂使,而你因為我父親卡穆·修利哲成為克拉德美索的龍魂使,所以嫉妒他!然後為了奪回克位德美索,就害死了我父親!你這個暗地裏打著鬼算盤,還裝出一副假紳士模樣的家夥,別再用你那滿口的仁義道德來唬人了!”

怎麽會這樣……我連話都說不出來了……杉森,有沒有什麽話可以暢快地形容現在目前的這個狀況呢?但是連杉森也驚訝地張大嘴巴,只是聽著他們的對話。反而是溫柴緊皺著眉頭,說道:“Kjaeri,Talkomana ziishinu vohai……”

“什麽意思呢?”

溫柴似乎沒聽到我問的話。他只是用銳利的眼神看著在互相辱罵的這兩個人。簡直就像野狗和禿鷹在爭吵!這個時候,哈修泰爾侯爵又再喊道:“你要說就直說,別跟我耍嘴皮子!看來你是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

“什麽?”

“羅內·修利哲殺了自己的弟弟,他連自己的夫人也打算殺掉時,是我救了她。所以你才得以出世。沒有我的話,你怎麽可能會活在這個世界上呢!還有,你說我嫉妒卡穆·修利哲?你說的是那個救了亞曼嘉,也把你救起來的我嗎?”

“哈哈哈哈!”

涅克斯開始咯咯笑了起來。如果說他像發了瘋似的發火,或是張口結舌地楞在那邊,還說得過去,但是為什麽他要咯咯笑呢?涅克斯停止了笑聲,說道:“是這樣的嗎!真的是這樣的嗎!”

“確實是這樣!”

“你是說你救了我母親?”

“所以你才活了下來的,不是嗎!”

“狡猾的狐貍掉到自己的詭計裏了。你這個瘋子,我對這件事可是記得一清二楚的!那時候的情況,我母親早就告訴過我了!”

哈修泰爾侯爵沒有回答。他只是一直瞪著涅克斯。我聽到涅克斯斷斷續續的說話聲。

“怎麽不說話了?要不要我直接說出來?你可以救得到我母親是因為你就在旁邊!也就是你眼睜睜地看我父親被他的哥哥殺死,然後才去救我母親的。我說的沒錯吧!”

哈修泰爾侯爵什麽話也沒回答。他只是皺著眉頭,一直望著天空。涅克斯長長地嘶喊著:“要不要我來說明原因?”

“沒那個必要。”

“哈哈哈!我以前一直很好奇!我是說你為何救了我母親的事。在我知道那件事之後,我想了很久很久。”

“……別再說了。”

“結果你這家夥收養的龍魂使小孩,給了我一個很好的提示。然後再聽到哈斯勒的轉述後,我已經完完全全地了解了!”

“我叫你別再說了!”

“你要創造龍魂使血統!”

創造血統?龍魂使的血統?咦,這就是哈修泰爾侯爵惡名昭彰的罪行啊。這已經不是第一次知道的事了,為何要再提呢?侯爵不耐煩地說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不知不覺間,斜照著的月亮在涅克斯的背後閃爍著。涅克斯現在看起來像是一頭看到月亮之後咆叫的野狼。他像是在長長地悲鳴,但卻笑著喊道:“哈哈哈哈!你為了得到迪特律希,就殺了他母親,就跟你為了得到我就殺了我父親是一樣的意思吧?你為了得到卡穆·修利哲這個當代最佳的龍魂使血統,所以才這麽做!不是嗎?”

艾賽韓德。算我拜托你,可不可以不要在後面一直敲我腦袋呢?

但是我卻看不到艾賽韓德。真是的。那麽,為何我的頭會這麽痛啊。

太陽穴像是被誰按著不放,簡直就像是在額頭中央長出了一顆松樹。

似乎有很多樹根鉆進腦袋裏去……,我怎麽胡思亂想起來了。

杉森強忍住一直想拔劍的動作,不停顫抖著他的手。他大概是想拔起劍,刺向侯爵吧!這和我心裏想做的一樣,所以我知道,杉森。

若不是達蘭妮安的警告,我早就當場讓侯爵下跪,用高興的心情在侯爵的背上刻上他所有罪狀了。侯爵這個惡毒的人類!他把人當成什麽來對待啊!

杉森終於忍不住喊道:“侯爵!他說的是事實嗎!”

侯爵沒有回答。他仍然還是仰著頭,看著飄浮在夜空中的涅克斯。他不回答是什麽意思啊?吉西恩用喉嚨沙啞的聲音,很吃力地說道:“我要更正剛才說過的話才行。判你絞刑實在是對你太好了。”

擡頭望著天空的侯爵,頭部突然移動了。他不耐煩地瞪著吉西恩。他那種眼神不像是人類的眼神,而是像一頭野獸在怒視的眼神。

他雖然嘴角上揚,卻不是在笑。

“乞丐與流浪漢的王子,鬥膽請問您是在判我的罪嗎?”

令人訝異的是,吉西恩並沒有生氣。

“對。我是一個不折不扣,不夠資格來使優比涅的秤臺平衡的人。”

吉西恩的聲音很低沈平穩,但那只是像潰決前的河堤的那種堅定。我可以深深地感受到在那種聲音下,蠢蠢欲動的巨大力量。吉西恩說道:“但我是拜索斯。而且,現在信奉的是禿鷹與光榮之神亞色斯。”

侯爵雖然變得一副啼笑皆非的表情,不過他還是向後退了一步……他用尖銳的語氣說道:“你在胡說些什麽!難道你跟你妹妹一樣是在家修行祭司嗎?

你怎麽可以直接信奉亞色斯!你怎麽可以把神放在你這種體內流著汙水,而不是流著血,擁有拜索斯之名的人身上呢!不要胡說八道了!”

“我的體內流著汙水,而不是血?”

吉西恩拿起了劍。溫柴快步跑去,向吉西恩說道:“你發過誓。還有別忘了達蘭妮安的警告。”

“呃啊啊!”

吉西恩大聲一喊,但是沒有拔出劍來。哈修泰爾聲音低沈地說道:“呵呵呵。堅守你的誓言吧,亞色斯的騎士。堅守亞色斯的光榮吧。”

吉西恩脖子都暴出青筋了,他一言不發地看著哈修泰爾。真是的,那家夥簡直就是利用“自己是在毫無防備的狀態下山的”這一點來保命嘛。這個時候飄浮在半空中的涅克斯,說了一句大快人心的話:“哈哈。我可沒有發過誓的記憶。”

侯爵一下子又變得慌張了起來,向後退了幾步。他是一面跌跌撞撞地後退,一面看著上空。涅克斯冷笑著說道:“你是叫希歐娜嗎?你說你是我的同伴,是吧?如果說你救了我的命,那現在也把我的意志救回來呀。幫我把那個垃圾給毀了!”

但是希歐娜什麽話也沒回答。涅克斯忍不住大叫:“你在做什麽啊!”

這個時候希歐娜才低聲地回答,那是一個勉強聽到的聲音。

“涅克斯。我沒辦法接近那座湖泊。那裏是妖精女王的領土呀。”

“混蛋,去取得她的允許不就成了!”

“你是無法理解的。反正我是不能接近達蘭妮安的領土的。而且……,很抱歉,因為這是我的計劃,我沒辦法幫你。”

“你,你的計劃?”

希歐娜不再多作說明。她簡短地念了幾句,兩匹靈幻駿馬就無聲無息,連踩踏的蹄聲也沒聽見,就向後轉過去。涅克斯開始咒罵:“真是的!如果你不幫我,就讓我下來!不需你幫忙了,你讓我下來!”

但是希歐娜連聽也不聽。她毅然決然地將靈幻駿馬調頭,開始朝擋住了天空的山的方向飛去。涅克斯不斷地高聲尖叫著,他們就這麽完全消失在山後了。

我們茫然地看著他們的背影,一直到溫柴說了一句短而有力的話,我們才清醒過來。

“哼!他走掉了!”

啊,涅克斯確實是走了!可是我把頭低下來,才知道溫柴說的不是涅克斯。哈修泰爾不知在何時已離開湖邊,回頭往山上走了。

溫柴突然用充滿殺氣的眼光看著吉西恩,低聲地喃喃說道:“要不要去追他?”

吉西恩沒有回答。他只是用非常憤怒的眼神看著山嶺。就在杉森用惋惜的表情看著吉西恩和侯爵的同時,侯爵就已經走在很高的山路上了。太遲了。現在追過去,除了和侯爵的部下正面沖突外,又還能做什麽呢?吉西恩直接指出了這個想當然爾的事實。

“不必了。我們回去吧。”

吉西恩說完話的同時,將身子向後轉了過去。他直接往禦雷者的方向走去,走到一半卻突然看著湖泊。他面向湖泊的方向說道:“感謝您今晚多次對我們大力鼎助。妖精女王。謝謝您幫我們擋下侯爵,幫了修奇。願妖精女王之名永遠光榮常在。”

吉西恩說完後,以沈重的動作騎上了禦雷者。然後我便向著湖水說道:“謝謝您。亨德列克的達蘭妮安。”

我沒有什麽話要再說了。我也往後退了一步。一直在旁觀看的杉森。一臉尷尬的表情,左思右想了一會兒之後,說道:“是的,謝謝您!”

杉森說完後就退到後面。溫柴什麽話也沒說。我騎上杉森騎的馬,坐在他背後,開始往我們一行人的方向走回去。

我一面坐在杉森的背後登上山路,一面往後瞧。從湖水中四射出的紅色光芒已消失無蹤,不留痕跡,雷泊涅湖水就只是一潭籠罩在靜謐的夜晚下的山中之湖罷了。我看著深黑寧靜的湖面上,波光粼粼,一點也不像才在不久前發生了一陣大騷動的地方。但是一上了山路,就看得見侯爵一行人在急忙收拾的模樣。看來他們熄了點燃的營火而改成拿火把了。他們想立刻追趕我們嗎?但是不一會兒,火把隊伍卻開始往梅德萊嶺山上爬。

“侯爵要回去了呢?”

杉森聽到我說的話,於是讓流星停了下來,轉過去看後面。這個時候,吉西恩說道:“看來他們是因為妖精女王,沒辦法走湖邊的路,只好繞過湖水,迂回而行的樣子。雖然很花時間,可是也沒辦法。”

“啊,這樣啊。”

也就是說,他們還是要追我們追到底嘍。但是繞這麽一大圈,是沒法很快就追上來的。我們可以稍微喘口氣,慢慢來了。

※※※

可以喘口氣慢慢來?誰說過這句話的?

首先發難的是杉森。杉森完全忽視理性的對話,高尚又有品味的手段,就開始搖我的手腳。然後我一邊被杉森掐手腳,一邊聽卡爾斯文的責備,這真是一個在精神健康層面上相當有害的經驗。真是的,在青少年脆弱的心裏,正是青春飛揚,若在這個時候在心裏留下了人生的汙點,那該怎麽辦呢!(呃,雞皮疙瘩掉滿地了。)

“我是被逼的……,呃啊啊!”

“就算是這樣。我不認為你對於自己這種獨斷的行為,還有什麽特別可辯解的話。尼德法老弟。當然,現在去想象你當時身處的那種情況,在面對如此令人不悅和愴惶的情況下,還能同時以冷靜的頭腦和充分的思慮來處理諸多的困難,這一點我是肯定的。可是,就算是這樣,你的決定和之後隨之而來的一連串驚世駭俗,嚇人的事件中,若是追究起來,雖然許多危險的要素沒有真正發生,但卻是充分地存在的這一點看來,我認為你的決定在許多角度上有待批評。”

拜托你不要講一長串又臭又長的文章,好嗎!會把人家搞得神經錯亂的耶。而且卡爾的話說得越長,杉森就欺負我越久啊!

“呵嗯,真是的,那個。這家夥!你做事真沒訣竅!怎麽可以把其他人都叫醒呢?”

天呀,連艾賽韓德都這樣。沒人站在我這邊了!

“不要再講了,卡爾,艾賽韓德。修奇也是在脅迫下才做出這種事的。而且也沒發生什麽糟糕的事,就算了吧。”

亞夫奈德!亞夫奈德!如果我一回到我工作的地方,我會給你準備最高品質的十箱蠟燭當做禮物!但是卡爾卻無情地搖搖頭。他說道:“也不想想看我們一行人晚上的時候才好不容易才拉開了和侯爵的距離。可是尼德法老弟卻不把大家的辛苦當一回事,犯下這種無知的罪。”

“那是因為被逼迫,不是嗎?現在就原諒他吧。”

“嗯……,好吧。費西佛老弟?現在快放了尼德法老弟電。”

杉森馬上用濃厚的鼻音,有些呼吸困難地說道:“聽到了沒?放手啊,這小子!我叫你別把手指頭塞到我鼻孔裏!”

我怎麽可能會是不做任何反抗的人呢?嗯。我一邊放開了剛才掐住不放的杉森鼻子,一邊喊道:“那也叫杉森放開我的耳朵!就只剩下一只耳朵了,這樣弄,耳朵的形狀不是會變得很怪嗎!”

“可以讓你變得更有個性呢。”

“我要再插進去了哦!”

過了一會兒,好不容易讓兩位賀坦特村的男子漢停止了一場必死之爭的決鬥,而且還下了重警,要重回我們兩人原本的友誼關系。

一直在默默地觀看這一幕的賀坦特村第三位男子漢,一面嘆氣一面向魔法劍王子說道:“不管怎麽說,也是多虧了尼德法老弟,我們才知道了許多事實,這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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